【我和我的祖国】石林匆匆过
发布时间:2019-12-06 19:15
信息来源:春城文艺

编者按:为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70周年,弘扬爱国主义精神,昆明市组织一批作家进行采风创作,用文艺的形式生动展现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国家取得的辉煌成就、中国人民为追求幸福生活而努力奋斗的精神风貌,以及人民群众对祖国的赤子之情。10月23日起,文艺春城已陆续刊发这些稿件,与大家共同见证昆明城市、群众生活的变迁。

2019年5月15日午时,昆明市作家采风团的两辆客车,缓缓停放在石林县长湖镇阿着底农家乐下方的场坝上。此时,火辣辣的太阳炙烤着万物,持续的干旱使得铺成彝族三色元素的地面,似在袅袅升腾起缤纷的红黄黑。

据说,这就是享誉海内外的电影《阿诗玛》中,聪明美丽的女主角阿诗玛的出生地阿着底,彝语意为“美丽富饶的地方”。走进农家乐小院,站在古老的朴树下,环视墙壁上彝族标志的绘画,想着美丽的阿诗玛,看着热情好客的撒尼人,你的心情能不美丽吗?一杯杯醇香的美酒,一首首动听的酒歌,一桌桌彝家特色菜,还有一个个穿着漂亮的彝族服侍敬酒的美女,你的热血比辣爆爆的太阳还要滚烫。彝家人喝的不是酒,喝的是快乐;吃的不是饭菜,吃的是情义。

面对这样的场景,我光顾着激动,却不知说点什么,也知道不该我说话,只在心里默默地哼着《阿诗玛》的主题曲:“马铃儿响来哟玉鸟儿唱,我陪(跟)阿诗玛(阿黑哥)回家乡,远远离开热布巴拉家,从此妈妈不忧伤,不忧伤嗨啰嗨啰不忧伤……”是啊,生活在今天的社会里的人们,没有忧伤,只有快乐和幸福。不信,请问院中那棵在烈日下仍然生气勃勃的老朴树吧!这里展现给我们的,不仅是一个简单意义上的农家乐,它是彝族生态文化、饮食文化和刺绣文化传承与繁荣的高度浓缩。

怀揣满满的感动,带着阳光般灿烂地笑容,挥手道别那些不曾认识却一见如故的彝族同胞和那棵罕见的老朴树,我们匆匆驶向下一站——红色根据地圭山。

老圭山,因雄奇秀丽的山峦形若海龟隆起的背部而得名“老龟山”,后该音译为“老圭山”,彝语称“构波玛”,意为“大雁的山”。圭山系云岭山脉余脉,是昆明市石林县最高峰。海拔2601米,树林茂密,鸟声唧啾,生态良好,森林覆盖达80%,是野生动物的天然栖息场所。

圭山又是滇中佛教名山,圭山东北坡有一寺,名曰圭山寺,又叫圭镜寺。始建于明朝,是方圆周边四县(泸西、弥勒、师宗、陆良)乡民最崇拜的佛教名山胜地,史载有“圭山在东州,树林荫郁,山巅有池,盛旱不涸,池下有寺,俯瞰交广,旧时秦土司居之”。每年农历三月初三前后,当地及邻县各族乡民成千上万的佛教虔诚者上寺朝圣祭祀。

圭山更是光荣的革命历史纪念地。朱家壁将军率领一支人民军队先后与敌军作战10余次,攻克师宗,丘北,解放广南,在圭山建立了革命根据地,打响云南人民在解放战争中向国民党反动派第一枪,为云南的解放事业做出重要贡献。朱家壁将军纪念碑,就坐落于圭山群峰环绕森林浓郁的地方,对后人革命历史传统教育具有积极的作用。

由于时间的原因,我们没能感受山的清凉,也没能去拜见寺庙,只能顶着烈日,站在纪念碑前,听圭山镇工作人员绘声绘色地讲解圭山的革命历史,心情随着情节的起伏时悲时喜,深深赞叹之余,我默念着纪念碑上文字:“巍巍圭山岿然屹立,矣马河水奔流不息……”,把敬仰之情送上蓝蓝的天宇。

徐徐绿风从山顶下来,凉爽爽地扑进怀里,鸟鸣声抑扬顿挫,似在向大家倾诉这里曾经发生的一切。英雄们洒过血和泪的地方,山明水秀,鸟语花香,石林发生翻天覆地地变化。再一次回首,怀着虔诚地瞻仰“革命烈士纪念碑”后,我们登上被太阳包裹着的客车,碾压起一路风尘,来到圭山镇海邑村委会下海子村的千亩苹果种植基地。

吃过不少苹果,也侍弄过几次苹果树,可这里的苹果园让我充满强烈的好奇心。苹果树不再是我记忆中枝繁叶茂的大树,而是矮子似的小树,树上挂着一个个牛皮纸似的袋子,每几棵果实旁边插着的一根杆子,杆子上挂着一块一页A4纸大小的金色正方形板子。这么矮小的苹果树能丰产吗?套上这些袋子的作用是什么呢?杆子上的板子是用来干什么?一连串的问题,紧紧拽着我的心。

需要迫切得到答案,专心地听农科员讲解苹果种植情况,我像一个善于思考的学生,多次发问,终于清楚。这些树是从山东引进的矮化密植苹果树,苗龄有三年,今年是移栽的第二年,已经有计划地让果树适当挂果。给果子套上袋子,主要是为了让果子不受害虫侵袭,喷洒农药时果子也不会受到沾染,做到绝对的有机,当然也有让果子品相好更好的意思。至于杆子上挂上黄板,是让其灭虫。圭山镇下一步,将通过扩大苹果种植,发展集登山、餐饮和采摘为一体的生态休闲农业,把产业文化和旅游文化结合起来,达到致富一方的目的。

这样的苹果会是怎样的美味呢?我轻轻地把袋子掀开一小角,偷偷看了一眼,青油油的果子还躲在里面做着美梦呢。毒辣的日头,似乎与这些果子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它们在舒适的“小房子”里过得滋润着呢。

我欣慰地大步跟上采风的队伍,踩着红色灰尘,回到客车上坐好,想闭目养神来补充一点儿没能午休的体能消耗,可听说下一站要去糯黑村,脑细胞又活跃起来。在云南的地盘上行走,我有一个习惯,就是每当听到一个类似彝语的地名,都用我所熟悉的罗婺彝语音译去理解,之后再去查对。要是查对结果和我的解释相符,就无比欢喜。这次我又犯毛病了,按罗婺彝语音译,“糯”是“猴子”,“黑”是海,两个字连起来,就是“猴子的海”。

于是,我的脑海中出现一幅人和自然和谐相处的画面:一个村庄静静地躺在山的怀抱中,村子中央有一个比水塘大很多的海子。村后山上是密密麻麻的树林,林间鸟声唧啾,野兽成群结队玩耍,尤其是调皮的猴子,在树上攀来跳去相互追逐逗乐;海子清波荡漾,鱼儿在细细波纹间嬉戏,几只猴子玩累了,大摇大摆约着来到海子里戏水,它们不惧怕人,不需要躲躲藏藏,因为人们不会伤害它们。

车子重重地颠簸了一下,车上的人笑着惊叫起来,我却为自己的猜测而差点笑出声。我知道,彝族支系繁多,语言分歧很大,石林的石林的撒尼彝人和我们黑彝罗婺部语言悬殊很大,我的解释肯定只是自我娱乐而已,但我还是忍不住拿出手机百度。我找到这样的答案:“糯黑”一词来源于彝族撒尼语,“糯”是猴子,“黑”是水塘,意为“猴子塘”,理解为“猴子戏水的塘子”。还真有点相似呢,可到底是海子还是水塘,就要看水的多少了。揣着一个大问号,我很想快点到达糯黑村。

客车抵达圭山镇糯黑村,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可新鲜感让我们没有一点儿懒散和倦意,匆匆向村子走去。听讲解,糯黑石头寨位于石林县城东南30公里处98.8%。村子始建于明洪武三十一年(公园1398年),距今已有600多年的历史。村子附近山上多为石山,地下的石材资源十分丰富,于是人们就地取材来建筑民居。人们取材时,依照石头纹理改制成大小不等的石板条和做建筑材料,创造出独具特色的石板房。这种石板房多为两层楼房,楼上楼下各三间,梁、柱、椽、楼均为木料,山墙、背墙和围墙用石块垒砌,地板和屋面用薄石板铺成,村中的道路是自然生成的石板路。层层叠叠、深深浅浅,或朴素或沧桑的青石,记载着岁月的痕迹和撒尼人生活的变迁。

糯黑村除了建筑有特色,自然风光美之外,主要还在于它有历史意义和民族文化底蕴深厚。

村寨入口前有一座民居特色保护完好、革命历史悠久的石头房院落,就是“王家大院”。“边纵”司令员朱家壁和任云南省政府副主席的张冲曾带领边纵小分队在圭山一带开展游击战争,期间就住在王家大院。所以,这座建筑具有唯一性和独特性。

望着这座石木结构,门窗雕花精美、图案灵动的四合院,我的心之触角很想探向时间深处,去解读一段红色历史和一部深厚的民族文化史,但脚步却不得不跟随大家走出大院。

顶着彝人蓝莹莹的天空,踩着散发深邃文化气息的石板路,来到传说曾经有猴子来戏水的水塘。一个石头围成的清澈水塘低着头,静静地躺在路边,几棵粗壮古老的大树魏然屹立在水塘上方,似要护卫着水塘。从这几棵树的形状推想开去,这里有可能碧波荡漾的海子,而不是现在所见怯生生的水塘,只是撒尼人谦虚地说成水塘了罢了。这里四面环山,山上树林茂密,跟我们老家的村子环境差不多,听奶奶说,她年轻的时候,山里人家的村寨,常能看到野兽来串门,那么猴子肯定是来这里戏过水的。

虽然时间很紧,但石头寨可看的东西太多,可了解的东西更多,我们不得不多耽搁了一会儿。一路往上,来到最有特色,最神秘的密枝林。这座林子,可以说是撒尼族民俗传统文化的活标本,让人们耳目一新。

目光所及处,一道张着大嘴的虎头石砌大门,魔幻般冲击着你的视野,大门里郁葱葱、密匝匝的树林隐约可见,心被神秘感就紧紧攫住,很想进去看一看,可那只能是痴心妄想。密枝林里边住着密枝神,是撒尼人圣神的地方,女人不能进入,就是男人也只有每年过密枝节的时候才可以进去。如果随便进去,就冒犯了密枝神,密枝神生气,轻则让人生病,重则死人死畜。

撒尼彝语“密”,意为土、地;“枝”有跳、祭祀之意。“密枝”意即“社祭”。撒尼人密枝节,时间一般在农历十一月中旬鼠日至马日,长达七天,据说,是为了纪念祖先。传说,撒尼人的祖先古时居住在深山密林中,过着狩猎放牧的生活。一天,突然下了场大冰雹,其他人的羊群都被打死,唯有聪明的牧羊人密枝斯玛将羊赶进了树林里,才避免了灾难。现在的羊,都是从密枝斯玛时代繁衍来的,所以,撒尼人每年都要过密枝节,以怀念这位聪明的祖先。

密枝节传统祭日将至时,撒尼人村寨的男性村民就相聚在一起,推举出负责筹办密枝节的“密枝翁”,挑选出符合标准的优秀男性参加祭神仪式。祭密枝神必有白色的绵羊或山羊,其次是白猪白鸡等色彩洁白的牲灵。因为传说如果色彩不是洁白,将会招来灾祸。祭密技活动安排好后,村民就按数凑钱凑粮。规定的日子一到,准备充分的男性村民就聚到密枝林边,按密枝翁的分工,杀羊宰鸡,烧火做饭,开始祭奠活动。

毕摩按古规带着之前挑选出来的模范村民(七位夫妻双全,家中无灾无难,没有死过猫狗人家的成年男子)进入密枝林,来到林中心部位选定的神树下,把上一年放在树下的密枝神虔诚地抬进垫着青松毛的箩筐中,举行祭奠仪式后,抬到毕摩家中,用清水清洗干净,扎上新的彩色丝线,放在华摩家中过夜,第二天才抬到林中神树下。

密枝节祭神仪式后,由男性动手做好香喷喷的饭菜抬出来,由密枝翁平均分给在场的男人。男子汉们吃着自己动手做的饭菜说着笑话,有人为发泄积蓄的厌恨,开始骂负责的密枝翁,无论骂得多难听,密枝翁理解男人的心情,总是赔着笑脸应承着。

密枝节期间,毕摩带着男人们在村中边走边大声喊话,一问一答,批评村民中不守村规、品德不好的人和事。虽不指名道姓只讲事实,但起到了扶正压邪的作用,使彝家良好的民族风俗代代相传。密枝节是撒尼人祖先崇拜,认为自然神圣不可侵犯的结果,也有母系社会向父系社会过渡的痕迹,具有很深远的民俗文化内涵,不是我们匆匆一瞥就能了解清楚的。

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密枝林,沿着石板小道拐拐弯弯,来到村中一堵摆放着“盘江日报旧址”的石墙边。听同行人说,这是云南省共产党的第一张报纸《盘江报》的诞生地,是当年边纵部队驻扎在糯黑村时的临时新闻单位,也是《云南日版》的前身。崇敬之情油然而生,用虔诚的目光抚摸了几遍石屋,赶紧追赶队伍。

太阳仍然很辣,天气依旧热得出奇,我们走进云南民族大学艺术学院写生基地小息了片刻,看看时间不早,只能匆匆回返。

石林之行是匆匆的,但收获颇多,让我们见识了意义深远的红色文化、大有作为的产业文化和底蕴深厚的民俗文化,这些都是很好的旅游资源。它向我们讲述着,建国七十周年来撒尼人生活的巨大变化。

作者介绍

张菊兰,彝族名拉基紫孜,女,彝族,生于禄劝彝山,居住禄劝县城,云南禄劝屏山中学。毕业于云南大学汉语言文学,云南禄劝屏山中学高级教师。昆明市作家协会会员,云南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西部散文家协会会员。曾获县级先进创作奖,市级文学年会奖,“彝人杯”大赛新鹰奖等。作品在《民族文学》、《边疆文学》、《延河》、《北方作家》、《西南作家》、《当代散文》、《博闻》等发表散文、小说几百余篇,出版散文集《那艳红的马樱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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