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读书,有两句古话人尽皆知,一句是“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意思是说“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是不入流的,只有读书才是高尚的”;另一句是“十有九人堪白眼,百无一用是书生”,意思是说“十个人中有九个人是可以用白眼看待书生的,世界上最没有用处的人就是读书人”。
这两句话意思完全相反,到底哪一句是对的哪一句是错的呢?
“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这句话出自北宋著名学者汪洙的《神童诗》。汪洙出生在县吏家庭,他老爸汪元吉是浙江鄞县的司法参军(相当于现在中级人民法院院长)。汪洙从小就很聪明,9岁便能作诗,是有名的“神童”。特别是汪洙从小耳濡目染,深谙仕途之道,为官做人都很有自己的一套,再加上腹有诗书才华,所以官运非常通顺,直到最后官拜观文殿大学士。
“观文殿大学士”官属“正一品”,相当于现在的“正部级”,也就是说至少不低于现在的“省委书记”。所以,对于一个像汪洙这样靠着才华而平步青云的人来说,虽然这“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态度有点高调,但他有“高调的本钱”,就像是王健林说的“给自己定个小目标,先赚一个亿”,这话你听着怪别扭,但对人家来说却是生活现实。
最重要的是,当官的都是读书人,“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这话即便得罪人,得罪的也就是几个乡野村夫而已,却不会得罪同僚,不仅不会得罪,还算是从侧面捧了同僚们一把,皆大欢喜。
只不过这话后来传开来,人们却忽略了它的“本钱”,只留下了它的“傲慢”,所以即使是孔乙己这样穷困潦倒的读书人,也可以翻着白眼念叨“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再来看看“百无一用是书生”这句话,它出自清代诗人黄景仁《杂感》一诗。相比于汪洙,黄景仁实在是时运太不济了。他四岁就没了爹娘,由祖母带大,从小以李白为偶像学其诗风,少年时便已诗名远扬。黄景仁从17岁开始四方奔波,历经数年却怀才不遇,29岁时便写下了《杂感》一诗以感怀命运。
事实上,黄景仁也有不错的官运,那是在写完《杂感》的三年后,在他32岁,受到了湖广总督毕沅的赏识,担任陕西某县的县丞(相当于现在的副县长)。两年后又因为工作成绩了得而受到提拔,被乾隆钦点前往吏部任官。可惜黄景仁长期心情压抑,愤世嫉俗,身体早就埋下了病根,还没来得及平步青云就在赴京上任的途中生病离世了。
黄景仁在32岁就当上了“副县长”,这其实已经是相当不得了了。你看他的偶像李白,直到42岁才进入供奉翰林,而且还只是个给皇上写诗文娱乐的虚职而已。所以论年龄和成就来算,黄景仁其实远超李白了,但看看他在30岁之前写的是什么诗?“十有九人堪白眼,百无一用是书生”,一副消极绝望的迟暮之悲,再看人家李白,在30岁之前写的是“今来一登望,如上九天游”、“莫怪无心恋清境,已将书剑许明时”,甚至直到被撵出长安时,依旧写下了“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的雄心壮志。
同为“怀才不遇”,黄景仁只活了34岁,而李白却活了63岁,如果他从李白身上学到的不仅是诗,还有这百折不挠的精神,恐怕活个70古稀也没什么问题。如果黄景仁能再多活几年,没准他就会写下“读书总有一用时”的诗句也未可知。
遗憾的是,当“百无一用是书生”这句话传开来以后,人们又忽略了事实上已经展现在黄景仁面前的官运,所以总是把他在“奋斗期”不应该发出的悲叹理解成了读书人的“盖棺论”,供某些失意的读书人用来自艾自怜,好像真的读书就百无一用似的。
所以,说到最后,你会发现这两句话没有一句是对的。
“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虽然强调了“读书有用”,但其中所含的傲慢态度却实在是不可取;至于“百无一用是书生”,用这来作为“读书无用论”的依据更是片面而荒诞,因为黄景仁后来的官运恰恰否定了他的“读书无用论”,只不过他无福消受那官运罢了,所以这两句话中所含的两种态度全是错误的,全是不可取的。(作者陈亦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