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色生香的昆明
发布时间:2020-06-02 15:25
信息来源:春城晚报

云南出版集团2010年出版2016年重印的《昆明的雨》,收录了汪曾祺先生描写抗战时期昆明的生活,民风世俗,人情物态。作为一个现今生活在昆明的市民,读来异常亲切。

七十多年前的昆明,物质生活匮乏而艰苦。但在汪老的笔下,却没有身逢乱世的颓秃、荒乱。相反,昆明这座边陲城市显出了它的温情、闲散、活力。“昆明的雨是明亮的,丰满的,使人动情的。”“昆明的雨季是浓绿的。”绿,意味着希望。时隔七十多年,我和汪老有同样的感受。

雨季给昆明带来生机,让万物勃发。最让汪老这位美食家挂怀的,就是菌子。他的多篇文章中都写过昆明的菌子。“牛肝菌如牛肝,滑,嫩,鲜,香,很好吃。”“菌中之王是鸡公式,味道鲜浓,无可方比。”还有中吃不中看的干巴菌,中看不中吃的鸡油菌等等。在汪老笔下汇成了一席山珍宴。看来,昆明的菌子在很多年前就是让人垂涎的美食。读着这些有趣又有人间烟火味的文字,我满脑子都是吃菌子的情景。

吃菌子的当口,汪老不会忘了昆明鲜爽的水果:颜色黑紫如炽炭的杨梅,香脆爽的泡木瓜,味甜多汁的宝珠梨,色如红宝玉的石榴等。汪老描写水果,笔墨不多,寥寥数笔,就把各种水果的色态勾画出来,颇有意趣。

而汪老笔下的昆明的鲜花:清香如兰的缅桂花,大红大绿的山茶花,圆通公园的樱花,遍布郊野淡紫的报春花……无一不惹人爱,惹人欢喜。特别是缅桂花,花开时节,经常有女孩提个小竹篮,篮子底垫芭蕉叶,把缅桂花一朵一朵整齐码放在蕉叶上。每一朵都用白线拴在花蒂,可以挂在胸前、床边、车里。那种沁人的清香,让人记忆犹新。

当然,我认为这些自然物态,并非昆明的魂。一座城市的魂应当是它的独特气质。昆明的魂是散淡、安逸,是生活其中的人们散发出的精神气质。昆明的雨就是散淡的,不惹人厌不招人烦,有一种让人安逸的氛围。汪老学生时代常去的各式茶馆是闲散的;他和西南联大的老师同学们常去的,散布在老街小巷的各种吃食店铺是安逸的。米线饵公式、汽锅鸡、宣威火腿、马家牛肉……单单米线就有小锅米线、焖鸡米线、汆肉米线、过桥米线多种吃法,可谓五花八门。我曾去文林街、凤翥街、龙翔街寻找汪先生笔下的茶馆、吃食店铺,已然无踪影。但许多吃食的品种门类却是保存流传了下来。走在街巷想象书中描写的场景,心里有一种奇特的感受。时间真是神奇的东西,它带走旧物,让人怀念。而你眼前之物,若干年后又成为了让人怀念的旧物,如此循环反复,一座城市因此亘古弥新。

《昆明的雨》这本散记里最让我印象深刻而心怀崇敬的是描写西南联大的部分。西南联大是特定历史时期的产物,由清华、北大、南开三校联合成立。在这里,汪老笔下,我近距离接触了坚毅的闻一多先生,有趣的金岳霖先生,平易近人才华横溢的沈从文先生,相貌奇古的吴雨僧先生等等。汪曾祺先生所言:“他们安贫乐道,恬淡冲和。平平静静做学问,对民族大业不失信心,不颓唐,不沮丧。他们是浊世中的清流,漩涡中的砥柱。”我曾在一个清晨穿过钱局街西仓坡,闻一多先生殉难的小巷。那条巷子安静、清冷,谁还记得这里发生过的流血事件?穿过小巷就到了翠湖。翠湖边车流熙攘,翠湖里海鸥点点,或停或翔。有人在湖边早锻炼,有人在给海鸥投食,一派悠然祥和的景象。是的,正是闻一多、沈从文等先辈们,把他们的文化、精神气质渗透给了昆明,才让这座城市撑起了它活色生香的大厦。

周良沛说要感谢汪曾祺先生,“这么真实、细致、生动地写下了昆明。”确实如此,不然,我们怎能有如此的幸运,能欣赏到《昆明的雨》这样一幅清丽的,不加修饰的昆明画卷呢?(张向军

| |